四月二十四日,澜州城内。
“师哥,你来瞧这个泥娃娃,像不像你。”临之的眼睛又清又亮,宛若黑玉似的,滴溜溜的打转。临之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布裙,轻风细细酥酥的,于是她的裙角也随风柔柔的荡起来,成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李剑舟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手心里的那个泥娃娃,也笑起来:“我看像你。”临之把那个泥娃娃放在手里,指尖捏了捏这小泥人儿的鼻梁:“你看他啊,愁眉苦脸,眉毛都要垂到鼻子上啦,这和你可不是一般模样?”
李剑舟闷声道:“你再胡说,我可走了。”临之赶忙挽住他的手臂:“师哥容让我这一次吧。”
李剑舟气鼓鼓的垂下手臂:“我容让你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临之嘻嘻一笑,双手背在背后:”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好玩意儿。“李剑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临之走。空气里到处都是花香,甜丝丝的。临之眼睛一亮,回身向李剑舟招了招手。
这是一家书馆,左脚刚迈进屋子,墨香混合着纸香冲着鼻腔,令李剑舟五脏六腑感到久违的熨帖。书馆的主人是个轻袍缓带,束着道髻的老人,年过花甲,颤巍巍的往香炉子里添香,那香气袅袅的从屋子里冲开,初时觉得淡淡的,流连的时刻久了,就连衣角,也沾上了这淡淡的香气。
屋子里人不多,几张大桌子拼在一起,摆着书画古籍供行人赏玩,李剑舟顿了片刻,对上临之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临之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一个自得的笑来。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翻着书画,直到书页泛起了微微的黄色,与澜州黄昏时的天色悠然成了一种对照,李剑舟才向临之招了招手。临之的脚站的有些酸麻,只好让左腿受力,右脚踮着脚尖,两个人站在房中央,一起看着一幅字。那字是用草书写的,临之不很认得,只好轻轻的问他:“这写的什么?”
李剑舟轻轻开口:“是陆机的诗①。”
“置酒高堂,悲歌临觞。”
“人寿几何,逝如朝霜。”
“时无重至,华不再阳。”
“苹以春晖,兰以秋芳。”
“来日苦短,去日苦长。”
李剑舟低声轻吟,眼中却流露出别样的神采。这神采绝非欣喜,更不哀伤。临之半蒙半昧的听着,觉得心头顿起了一种莫名的哀愁,轻烟薄雾似的。她从小和李剑舟一起长大,从来没一刻觉得他二人如今日这般疏远,思及此处顿觉兴致缺缺。
李剑舟一面反复在心中咀嚼这几句诗,一面用右手在桌上来回摹写。临之打起精神笑道:“师哥,你若喜欢,我们看看这字是谁写的,等到忙完了正事,就耽搁几天,去拜会他。”
那老者缓步走了过来,纵声长吟:“今我不乐,蟋蟀在房。乐以会兴,悲以别章。岂曰无感,忧为子忘。我酒既旨,我肴既臧。短歌有咏,长夜无荒①。”
李剑舟连忙躬身一礼,口称前辈。那老者白须飘飘,精神矍铄,缓缓道:“你可是喜欢这幅字吗?”李剑舟笑道:“是。敢问这幅草书可是前辈亲手所书吗?”
老者摇了摇头:“我一把年纪,行将就木,骨头松了,早提不起笔啦。这是我的一位小朋友所写,你看那字背后。”临之依言而行,见纸右下角飘飘然写了三个字:柳行云。
临之问道:“他难道是柳家的公子吗?”
老者哈哈一笑:“丫头,可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男子都是公子做派,我这位小朋友啊,半点没公子哥儿的习气。因而我心里喜欢,跟他平辈论交。不过,一般平头百姓也难能见他。就算见着了,也认不出来。”
李剑舟叹了口气,老者将纸张卷好,拿回屋里。临之道:”前辈若是见得到他,能否帮我们带句话?“老者摇了摇头:”他最近家里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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