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绵密的雨帘刷过永昶宫的窗牖,漱漱作响,织成一段陡然昂扬情切的乐音,令苏媺回了神。
“娘娘这里茶点好,琴声也是好的。苏媺贪心,方才在门外偷听了好一会儿,见娘娘心无旁骛,一时不敢进来。”
“不过是素秋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娘娘的琴声深沉宁致。”苏媺似是感喟,又似试探:“琴者,禁也,禁止于邪,以正人心。可惜世人大多随流扬波、随欲浮沉,犹如洁丝染色。娘娘的一曲《墨子悲丝》,能弹至如斯境界,也算是化境了。”
“这话我如何敢当?”嬿昭仪清丽的眉宇一凝,旋即隐去,笑意如花露蝶影,有些落寞,又有些释然,再开口却有了回避的意味:“你自幼受名家传授,于古琴一道自有独到的见解。”
苏媺见嬿昭仪不欲深谈,也随之转了话题:“说来惭愧,我虽日日研习,却始终徘徊门际,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道本无形,衍生万千,习琴亦无止境。”嬿昭仪一双清眸透着善解人意:“你年纪小,能有如此心得,已是很难得了。”
苏媺谦然浅笑。她深知,许多事不能急在一时。恰如墨子说“染不可不慎也”,能将一曲《悲丝》弹得震颤人心,却又孤寂如雪,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谨慎可见一斑,更何况,嬿昭仪是身处人心易变的深宫之中。
殿外柏风送寒,室中暖香盈盈,绵绵絮语人自在。
苏媺在心里叹:美人虽未迟暮,只可惜帝王寝殿里的高烛铜镜,照得见六宫的莺娇燕媚,却照不见永昶宫的绿发朱颜。
不多时,骤雨住了,苏媺见时辰差不多,忙起身告辞。
嬿昭仪携了她的手,殷殷道:“我天天闷在宫里,你若闲了,便来我这里说话”。
苏媺笑着应诺,循礼退出,目光却情不自禁地投向永昶宫的西墙角外,一支老梅延墙而来,光秃秃在风雨里摇动,像嬿昭仪的琴声,净极、孤极。
这不是梅花的季节了!
枯褐虬枝难报春信,不是贪睡,只是世事无情,折断梅心。它时时入眸中,刺得苏媺眼涩心酸,忙将目光移了开去。
永昶宫的门缓缓关了,苏媺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滚滚而落。
离了永昶宫,拐进一条僻静少人的巷道,苏媺拿帕拭泪,垂首不语,默然着往前走。
风严催秋老,这场雨虽未见缠绵,却是一场秋雨一场寒,阴云沌暗未开,天地间更添萧瑟之意。
释香揉着帕子直叹气:“小姐总是这样,来一回伤心一回,日后还是少来吧!”说罢噘着嘴嘟囔:“隔着一道墙,什么都看不到,就几个老梅枝,不过白白招惹自己伤心罢了!”
苏媺吸吸鼻子,自嘲地笑:“说的是!可见多愁善感确是女人的天性。”
释香朝天上翻了个白眼儿:“小姐算什么女人哪!昨儿个檀墨给小姐裁衣裳,还说小姐只长个儿不长肉,真不知那些蹄花汤、青瓜乳酪都吃哪儿去了!”
苏媺扑哧一笑,眼泪一下全涌出来,心里倒畅快了些,忙拿帕子擦了,也回她个白眼儿:“你还不知道吃哪儿去了?每回的蹄花汤,我最多用三分,剩下的连肉带汤不都归你?瞧瞧你的脸,又圆了一大圈!”
释香顿时炸毛儿:“外人说也罢了,哪家小姐会嫌自个儿丫头吃得多?月例银子压在箱子底儿都发霉了,奴婢才吃几碗蹄花,就心疼这几个钱?”
“你悄声些吧!”一直默默不语的檀墨出言提醒她,朝四周望望,道:“小姐方才还跟昭仪说,日后行事要倍加小心。这园子人来人往,若被人看见小姐哭了,又不知生出什么事来。以后还是想开些才是!”
“这话是正经!”苏媺敛了笑,想起与嬿昭仪的一番对谈,低声道:“毓节门前太子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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