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朱雀出府门以后,为躲避魏忠贤耳目,在一家客栈脱下锦衣华服换上江湖人装束,买匹骏马一路向南行去。
河北府地处天子脚下,百姓生活还不至于如何困苦,朱雀为此也认为宫中传言不可尽信。但当他到达山东境内时,沿途所见所闻直令其心惊胆寒,土匪强盗处处烧杀劫掠,无所不为,百姓流离失所,沿街乞食者不计其数,田间道旁更是饿殍遍地,整个神州大地已是满目疮痍。
而朝廷派出来缴匪的锦衣卫和官兵不仅不为民请命反而倒戈相向来对百姓敲骨吸髓,其程度就连匪盗也自叹不如。“贼过如梳,兵过如剃”这是当时人们形容兵匪对百姓的摧残和蹂躏。
朱雀至此一颗心揪得更紧,宛若万把利刃在绞在剜,他不敢相信天下还有生活地如此惨烈和悲痛的百姓,而这天下正是他朱明王朝统治的天下。
他在心中将他皇兄责骂了无数遍,他用手中的剑将他皇室的官兵也杀了无数个,他不觉得可惜,因为他杀得痛快,杀得泄恨!他将身上的银票发给沿途百姓,百姓接过跪谢不已,随即便塞进口中充饥,因为他们已没有力气去当地城镇买吃的,就算有,等到了那里,也要被守城官兵搜身而去,搞不好还被诬陷是偷盗得来而乱棍打死。
朱雀实不忍再睹此惨景,翻身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这几日来朱雀一路疾行,毫无目的,只为发泄胸中的不快,此时也已累得精疲力尽,碰巧赶上一市集,便找了间客栈坐下歇息。须臾,忙碌的店小二迎了上来,歉笑道:“这位爷吃点什么?”
朱雀早已是食指大动,本想来美吃一顿,但想起路上的所见所闻,顿时兴味索然,回道:“小二哥,来碗素面和几个馒头!”那小二闻言唱诺而去。
朱雀填饱肚子后,要了间房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又是人们用饭的时候了。朱雀现在却一点也不觉得饿,下得楼来,见厅内生意较之中午清淡得多,于是随便拣一个空桌坐下,道:“小二哥,来壶好酒!”
那小二应声而至,道:“这位爷请见谅,这年头好酒好菜不是被盗贼抢去,就是孝敬给路过的官爷,店里所存也只有这烧刀子了,还请爷笑纳!”说着将酒放在桌上,望着朱雀。
朱雀不愿让这小二为难,道:“烧刀子,这名字怪有意思的,好,就烧刀子吧!”那小二见客人这么随和,连忙给朱雀倒上一满杯,朱雀端起后仰头而尽。
烈酒入喉,胸腹间顿时有如万千火舌在吞吐窜动,朱雀只觉整个身体仿佛要开始燃烧起来,难受之极,但他生性不甘示弱于人前,于是猛吸口气将这股酒劲强自压住。终于,在这股酒劲过后,他体会到痛快的真正含意——只有在撕心裂肺地痛过之后,才会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之快。
“痛快!”朱雀叫道。
那小二刚才见朱雀眉头紧锁,一脸难受,情知朱雀受不了这烈酒,生怕他会发火,哪料到他突然大叫痛快,小二这才长舒一口气,笑道:“那,爷请慢用!”
朱雀挥挥手后继续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间,壶已见底,而他此时业已脸酣耳热,付过酒钱后便向外面走去。
古镇上行人甚少,秋风卷起片片落叶掠过长街,带走朱雀的些许酒意,远天处残阳如血,莫名的,一股浓重的沧桑感在他的心中扩散开来,弥漫全身。在这一刹那,朱雀怅然若失,只觉人世间的一切皆毫无意义。奸臣当道也罢,叛军疯起也罢,国之将亡也罢,生灵涂炭也罢,一切一切都会过去,就在这西风斜阳下悄无声息的过去,最后只剩下这亘古不变的日升日落,云卷云舒…………
一声悲凉长嘶让朱雀从感触中抽身出来,望着栓在一旁的自己的马,只觉连它也是一眼萧然,朱雀很不爽这种感觉,低喝一声跃上马背,用力扯断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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