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娶千娇百媚身份尊贵的新妇,而是一尊掌控生死的阎罗王,郦雪松也有惶惶然末日将临的恐惧,他弱弱地问:“乖女儿,你说该怎么办?”
相比较那两个只会打趣贬低他的儿子,还是女儿锦宜最为可靠。
郦锦宜叹了声,扶着腰直起身子,蹙眉低声,无奈忧愁地说:“爹,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脸面了,这事儿是您惹出来的,当然也是您去解决,桓家既然上门提亲,自然是有备而来,桓家势大,人家既然大发慈悲地看上了咱们,当然也不会容许咱们不识抬举地‘看不上’他们,弄的不好真个儿是杀身之祸。如今爹你只管去桓府,诚诚恳恳原原本本地把咱们家的情形说明白,这样小的宅院,稀薄的月俸,养活儿女们还艰难呢,那样的大小姐过来难道让她吃苦?而且你年纪足够当桓姑娘的爹了,桓辅国不是有名的疼侄女儿么,除非他是鬼迷心窍脂油蒙了心才会坚持这门亲事……”
突然醒悟自己对辅国大人“不敬”,锦宜及时捂住嘴,不再说下去。
两个逆子立即点头:
“我同意阿姐的看法。”
“父亲快去,趁着生米还没有煮成熟饭。”
平心而论,郦雪松是不敢去的。
他的官职低微,就算同朝为官,见那高高在上的桓大人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每次远远地看上一眼,都会被那人的气场震慑的头不敢抬,羞涩的像是初出茅庐的稀毛鹌鹑。
如今,让他上门,拒婚?
郦雪松隐约觉着自己相依为命了三十五年的头在脖子上晃动,很不牢靠摇摇欲坠,随时都要不告而别离他而去。
但在三个儿女的威逼利诱下,郦雪松以一种不入虎穴焉辞虎子的心情,蜗牛般爬进了桓府的高门槛。
***
郦锦宜,郦子远,郦子邈,儿女们像是三只凛冬将至却并没有充足食物、嗷嗷待哺的黄口小鸟,躲在小窝里等待父亲带着好消息顺利归来。
天色渐暗,正在三人准备上演一处苦情寻父记的时候,郦雪松终于回来了。
他带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还有满满当当十八只箱笼。
昨日子邈默写《列子》,把题目的“两小儿辩日”写成了“两小儿便日”,引得同窗哈哈大笑,先生却仍笑眯眯地夸赞他极富有想象力,是个可造奇才,将来也许会成为桓辅国那样的栋梁,国之砥柱。
只不知道桓玹若知晓此事后,会不会老怀欣慰,觉着自己后继有人。
并且先生私底下亲切询问子邈是否见过桓辅国,这位英明神武的辅国大人是什么形容举止,有没有对郦家热烈关怀、是否询问过子邈的学业等等。
再加上自从桓素舸掌家后,子邈因暴食暴饮,脸蛋跟身材都随之圆润,所以子邈身心舒泰,快活之极,在得知桓素舸要带自己去桓府包吃包住数日游,子邈几乎立即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相比较子邈的欢悦雀跃,锦宜却是“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锦宜虽然自惭形秽,觉着自己的小短腿未必能迈得进桓府那高门槛,但桓素舸已经不嫌弃郦家的人会丢她脸面了,自己再推辞只叫人觉着矫情。
但一想到跟桓玹相遇的两次糗出天际的经历,锦宜担心这次到桓府去的话,会不会再节外生枝地发生点儿什么事打破那两次的记录,所以提心吊胆内心百般不愿。
像是窥视到了锦宜的忧虑,桓素舸安抚道:“放心就是了,这次只带你去见见后宅的夫人奶奶们,家里还有几个姐妹,跟你年纪差不多,你必然跟她们谈得来。”
锦宜心想:桓府的姑娘们,多半都是桓素舸这样天生高贵矜持的类型,跟她这种野生的只怕不大一样,谈得来就不奢求了,只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彼此相安无事就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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