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4
再巧妙的安排,再精心的讨好,总也敌不过对方的贪婪。
——《眠眠细语》
从客观条件上说,精神病托管中心几乎可以用无法容忍来形容,晏初水身处其中,犹如炼狱。
唯一欣慰的是,同病房有两个人,比他还恐黑。
所以病房的灯会亮一夜。
晏初水在灯光下,看了一夜的书。
他是一个睡眠向来不好的人,与其勉强躺下,不如干干脆脆地醒着。
手里的这本书是在宣纸厂找到的,是一本关于造纸工艺的专业书,扉页右下角签了一个“陈”字,大概是陈师傅以前看过的。
晏初水对各种纸张的特性都了如指掌,可这与扎实的手工艺之间还是隔着一道鸿沟,所以这本书他看得很吃力。
夜长思长,他又想起了澄心堂纸。
倘若能做出真正的澄心堂纸,对现在的墨韵而言,就是一针强心剂。但世间总是病多药少,强心剂更是难寻。
他不由地有些犯难,伸手捏了捏眉心。
疲惫上涌,他一时放松,向后躺去,猛然间压到一个大东西,吓得他立刻弹起来。
回头一看,是中间床一直撕纸的那位,不知为何,把脑袋放在了晏初水的枕头上。
对,只有脑袋,身子在床外。
他呵呵呵地傻笑,口水流了一大滩,湿乎乎的。
一瞬间,晏初水的脑内只有三个字闪过——
造、孽、啊!
这三个字还是殷同尘上午替他办理入院手续时说的,当时殷同尘正在填表,突然冲来一个病人,抱住他啃了一大口,殷同尘的惨叫穿透六层楼板,有此感慨也不奇怪。
他是真的不懂,老板干嘛要来这里找虐。
体验生活吗?
办完手续,收拾了几样日用品,殷同尘拉过一张板凳,在床边坐下。
说起来,周围全是精神病患者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随便说话,毫无顾忌。
“我打听了一圈总算弄明白了,你的老师,也就是黄珣,他去世时没留遗嘱,所以遗产按法律一分为二,分别由方秋画和黄炜继承。”
“本来黄珣走了,许眠也不算完全没依靠,但随后方秋画病了,她是在校学生,又非直系亲属,所以监护权落到了黄炜手中。黄炜直接把方秋画送进这家托管中心,霸占了其余财产,也断了许眠的经济来源,所以她只能自己摆摊赚学费。”殷同尘如是说。
“那《暮春行旅图》怎么会在她手里呢?”晏初水问,她穷得连泡面汤都喝,还能拿到半轴名画?
“那是她十六岁生日时,黄珣送她的,一开始黄炜不知道这张画值钱,等他知道的时候,还打官司起诉了许眠。宗律师有个师妹,实习时恰好接手了这个案子,因为许眠拿出黄珣亲笔写下的生日寄语,证明了画的归属权,所以法院判黄炜败诉。”
“真正要画的人……是黄炜?”晏初水一下抓住了关键。
“不是要,是威胁。”殷同尘摇头补充,“黄炜打听过市面行情,得知完整的《暮春行旅图》至少能卖八个亿,于是逼许眠将画找全,以此交换监护权,否则就把方秋画一直关在这里,也不给许眠探视。”
原来如此。
那些总也琢磨不透的事,豁然清明。
不过——
晏初水察觉到另一个关键。
“八个亿?黄炜的目的还是钱?”
“应该是吧,黄炜这个人既不习字,也不学画,肯定不是出于喜爱才要画。”殷同尘轻咳一声,又道,“他又没什么执念……”
尽管夹带了一句吐槽,但晏初水并未在意,“那许眠有八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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