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病托管中心的人这么熟。
只能是她也有精神病。
大叔乜了他一眼,不耐地指了个方向。
“应该在D区,要不就是B区,上二楼,一直往里走,就到了。”
晏初水顺着方向走进那栋老楼,空气中弥散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混杂了一些腐朽破败的味道,楼梯转弯处是公共厕所,他经过时几乎作呕。
上了二楼,走廊的窗户净化掉大半的浊气,多了一些油腻的饭菜味。
应该是饭点的缘故。
每间病房的门都是紧闭的,但并不隔音,他从每一扇门前走过,都能听见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有诡秘的——“我的饭不能吃,小红要来找我的,我要喂给小红吃……”
有疯狂的——“死老鼠!我的饭里有死老鼠!啊啊啊啊!”
也有不知所谓的——“阿不阿不,巴巴,噗噗噗……”
……
晏初水加快步伐,虽然他从没来过这里,但他是接触过精神病患者的,只是他接触的那一个,与以上这些都不同。
她是一个智力正常,逻辑自洽,有自理能力,又兼顾暴力、偏执、分裂的患者。
与她面对面交流,没人会相信她有精神疾病。
晏初水曾经也不信,后来却不得不信。
昏暗的走廊走到底,病房门上的编号从A变成B,一个简陋的护士站出现在尽头,只有一个护士在值班,四十多岁的年纪,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刷手机上的搞笑视频。
“那个……”
他刚要开口询问,左手边的病房传出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清清冷冷的。
晏初水只要一听见那个声音,就会全身颤抖。
这是一种刻进骨头里的条件反射。
是她吗?
像被一根无形的长绳拴住,他颤栗着,却又止不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病房的门上有小小的气窗,他模模糊糊地往里看。
许眠穿着那件红色的长夹袄,背对着门,正在聆听她对面的人说话。
而说话的那个人,面色苍白,黑发如云。
是她。
是晏初林。
天地陡然旋转,空气刹那凝结,晏初水扶着门框大口喘息。
护士探头叫他:“先生,你……”
他落荒而逃。
***
许眠今天在托管中心待得久了些,一则是因为这是她三个月一次仅有的探视机会,二则是外婆老年痴呆的症状比之前更严重了,连她都不太认识,嚷嚷着叫她瑾瑕。
而瑾瑕,是她外公黄珣的表字。
黄珣是在她高考前病倒的,病来得既凶且快,没有给任何人准备的时间。
越是毫无防备,越是冲击巨大。
遗体火化的那天,外婆晕倒在殡仪馆,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时常自言自语,时常做三个人的饭菜,最后一次给许眠织毛衣,衣袖一个长,一个短。
原本有许眠陪她,两人相依为命,还不算太糟。可随着许眠离家上大学,独自被留下的方秋画愈发孤独,在许眠大三那年,她被确诊为老年痴呆。
许眠为此申请休学,不料回家后才知道,外婆已经被舅舅送去了精神病托管中心。
而她,是没有监护权的。
三个月一次的见面也只有短短的四个小时,她替外婆修剪了手指甲和脚趾甲,又理了头发、掏干净耳朵。
看似细碎的小事却极为耗时,一眨眼天就黑了。
外婆的晚饭吃得早,饭后觉得累,便提前睡下。许眠替她叠好衣服,又把拖鞋刷洗了一遍,才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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