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入殿。
安静的内殿响起李玄贞的咳嗽声,郑璧玉示意侍从关上窗扇,点起灯烛。
柔和的烛光淌满空阔的殿阁,她接过宫人递来的裘衣,披在李玄贞肩头,他接着咳嗽了一阵,苦笑道:“如今比不得从前……连风都不能吹了……”
他曾驰骋沙场,斩敌无数,现在华发早生,早已经拉不动从前常用的长弓了。
郑璧玉知道,李玄贞还远没到迟暮之年,但就像他勇武壮健下这一身的沉疴旧伤,他的心境早已垂垂老矣,像一潭死水,无波无澜,直至彻底干涸。
她的苦是已失去,他的是求不得,而且这份求不得还是他亲手葬送。
她尚有尊贵的地位和无上的荣耀来弥补那一点遗憾,而他回不了头。
一幅帛画就可以勾起所有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过去。
他以前有多恨,就有多狠,后来也就有多悔。
郑璧玉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曾经以为塞外都是寒苦蛮荒之地,文昭公主之所以选择远嫁王庭,一是为了常伴王庭佛子,二是怕陛下再起报复之心,被迫远走,为卫国公做长远打算。”
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李瑶英进退有度,即使生下王子和公主,也不愿多管王庭朝堂之事,对沟通贸易和农事兴趣浓厚,常常出宫。
据说多年前曾有大臣非议此事,认为李瑶英身为王庭王后,应该深居宫中养育子女。
昙摩罗伽对那个大臣说:“她嫁的人是我,不是王庭。”
非议自然平息。
李瑶英身份尊贵,又深得人心,还从无错处,大臣知道掀不起风浪,非议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昙摩罗伽的态度,他不在意,大臣当然不敢再多嘴。
据说李瑶英外出时,忙完政务的昙摩罗伽会站在高塔遥望城门方向,等着信鹰和侍从送回她的信件。
由于思念李瑶英,他命人沿着西州、王庭到更远波斯古国的漫漫大道上修建了许多驿舍,以确保信件能够顺利到达——不过郑璧玉族妹的丈夫曾笑着说,高塔是真的,但那些驿舍是李瑶英自己主持修建的,主要是为了方便来往商队。
李瑶英成了王后,仍旧可以统领她的部曲卫率,做她喜欢做的事,而不是郑璧玉想象中的孤身远在异国,日夜幽居深宫。
郑璧玉由衷地道:“文昭公主现在过得很好。”
她是魏朝皇后,深知国母尊荣的背后需要付出的心力和牺牲,即使地位稳固,她也免不了如履薄冰,事事小心谨慎,李瑶英身为异邦公主,既能融入王庭,获得爱戴,还能大展手脚,属实不易。
李玄贞望着帛画,嗯一声。
不管是民间的传说还是官员们送回来的奏报,一切都表明:瑶英和昙摩罗伽琴瑟调和,而且远离家乡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困扰,相反,远离长安让她愈加自在。
帛画上的王后情态娇媚自然,落落大方,这样的画流传很广,说明百姓眼中王和王后平时就是这般相处,他们习以为常,而且乐于传颂,昙摩罗伽确实做到了当初对李仲虔的承诺,即使瑶英一点都不在意,他也会处理好这些事,她用不着束手束脚,压抑度日。
烛火轻晃。
郑璧玉和李玄贞对坐在瑟瑟灯影中,双双沉默。
他们都知道,他的心病深入肺腑,她劝不了他。
最后,李玄贞倚着凭几,疲惫睡去。
郑璧玉命侍从收起帛画,退出内殿,和廊外的御医交谈几句,望着幽蓝的夜穹出神。
一面为李玄贞唏嘘,一面冷静地分心思考下个月的宫宴该怎么安排。
翌日,李玄贞依然卧床不起,而且病势愈加沉重,三日后更是昏昏沉沉,连笔都握不住。郑璧玉干脆命人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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