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片刻笑颜,我看着师父如此自苦,自然恨在心中,势要你也尝尝难受的滋味!你不是偷藏玉玺么?哼,我便叫天下人都知道此事,叫你日日不得安宁!”
陆警予思及当日之事,一阵难受翻腾上来。
那日贾清平自刎之后,她方才明白:国仇家恨,并非一人之命可以相抵的,要他一命,不过是增了自己一条罪业而已,心中的痛楚,实则并未减轻分毫。
王善怜拒绝了她的一切好意,只说:“人已经不在了,无论什么仇怨,便就此揭开,不要再提了。至于你我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便也随今日一齐,散了罢。”
她每每想至此,便不免心如刀绞,这种痛楚又有谁能体会?
如今,她的弟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而这一切纠葛,只因自己当日一言,令甄缙、陆临前赴钱塘姜家,造成一番机缘,使得甄缙、姜澄儿二人情根暗种,这才有了后来姜家满门被害一事。
钱塘姜家数十条人命,虽是何夕楚所为,又何尝不是因自己而起呢?
想到这里,陆警予痛苦地闭上眼浑身不住颤抖,夜深阒寂,寒意渐生,然而最孤冷的,莫过于人心。
许久,她才轻声唤了弟子给何夕楚解开绳缚,道:“你去罢。”
何夕楚见她眉眼间甚是凄苦,神情恍惚,心下又生一计。
她略略放松了手足,款款走上前端起茶杯递与陆警予道:“无论如何陆掌门今日放我一条生路,我也应当谢你一句。然而家师之怨未解,我身为弟子,便也不愿开口说这个谢字。今唯以此茶代替,我与陆掌门此结,便就此作罢。”
陆警予此时正思及年幼之时随王家姐姐一同上家学,后又一齐入宫在公主身边侍读的时光,那是她人生当中极罕有而又极短暂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彼时双亲仍在,又有兄长宠溺,可叹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忧思在心,一时无暇思索,便随手接过何夕楚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
茶味甚苦,却比不上她心中的苦。
何夕楚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正欲退身出去,陆警予猛然惊道:“业火丹!”
原来何夕楚趁她不备,将袖中业火丹研磨成的粉末倾倒在茶中,业火丹之苦,尤甚于世间最浓烈的茶。
然而等陆警予发觉之时,业火丹毒已侵入脏腑。
她一时不防,跌倒在地,此时何夕楚已回身飞出院外,眨眼间便奔得远远的了。
陆警予昔日以业火丹为交换,令贾清平自刎剑下,如今反被业火之毒所害,不由得叹道:天道循环,命之所至。又不由得哀道:兄长,我辜负了你的嘱托,今后,怕是不能再照顾阿临了,只盼他此生平安,如他所愿逍遥一世。
此时业火之毒渐渐蔓延,她知两个时辰之后自己便不能再言语,四肢双颊更会布满紫斑甚为可怖,自己内力深厚可抵挡一时火毒上侵,暂无性命之忧,只是不能被陆临瞧出端倪,当即便命人去叫了陆临来到内院。
陆临刚受玉无泽所托,听到姑姑叫他,立刻便揣了月光花过去。
他一进门便扑到陆警予身前,捧着月光花道:“姑姑,你终于出关啦,我有位朋友生了怪病,依我看,正是那业火丹毒,很是可怜,姑姑可否帮帮她?”
陆警予刚运完气压制了体内火毒,听到陆临此言,不禁一愣:早先听念易提起黑狱九莲散一事,就已觉事态非常,怎的会出现业火丹接连害人一事,难道,又是她!
她问道:“你哪位朋友?”
陆临嗫嚅着:“她不愿说名字,但确是孩儿一位极紧要的朋友。”又道:“姑姑素来教我们要有侠义之心,眼下我这位朋友被人害得如此痛苦,生不如死,若是姑姑见到,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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