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穆柳冷着脸看着那一屋子热闹聊天的人,正跟筱悠聊天地那个人,像是从刚过去穿越来的,穿着一丝不苟的老式西装,宽大而不合身,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露出那张历经沧桑、皱纹密布的脸,戴着一丝不苟的眼镜,那双眼睛怀旧却带着严厉。穆柳没敢继续往下走,她怕一丝不苟的老人会突然握住自己的手,喊一声同志。却不知自己的身影正被一双挑剔的眼睛看在眼里,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江墨还是不习惯穆柳幽灵般的存在。只见穆柳穿着快要及地的深灰色长裙,上面是快到膝盖的藏青色长衫,整个人淹没在那层层叠叠的衣服里,再加上及腰的长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在背上,在江墨看来,那样一个人简直像一团乌云,还氤氲着雾气,就从楼梯上缓缓移了下来。
筱悠一直觉得,既然穆柳现在做记者,那么迎来送往、左右逢源的事,应该会很擅长。她哪里知道,穆柳一向觉得与人交流是种负累,不像筱悠觉得这般甘之若怡。其实穆柳以前也是爱交朋友的,那时她还经常劝秦子阳,不要总一个人闷着,即便不出门,也可以在家会客,人活一世,不可能活在孤岛,怎么可以每天沉迷于与植物对话。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即便她还照旧劝着秦子阳,但心里的想法已全然不同了,竟变得和秦子阳一样,觉察出社交的负累,相处的快乐会被无休止的琐碎代替,只有与自己的相处才是始终舒坦的,这其中只有筱悠例外,她愿意和筱悠交流,但也疲于与筱悠交流,平常人问她,她只需回一句“与你无关”,可跟筱悠她不能这样,她需要好好想想怎么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不愿意把真相告诉筱悠,也不想让筱悠担起原本属于自己的责任。有件事在她心里转了很久,她早就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如今她只需要一个帮手,只是那个人不是筱悠。
心里还想着自己的事情,就悄悄地转身,离开这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热闹,可是筱悠眼尖,早看到了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这下可好,一屋子的目光都看向她这块阴霾。
穆柳没办法,只好转身下楼,笑了笑,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心里却有些无奈,竟觉得自己很像小时候被外婆从房间里拉出来,必须跟不熟的亲戚打招呼的那个腼腆的小孩。
好在那个一丝不苟的阿姨并没有从包里掏出糖果来逗穆柳,她只是把老花镜往下拉了拉,笑着看了眼穆柳,又抱着自己的笔记本,边翻边跟筱悠接着说道,“我只知道我爷爷叫章龄之,爷爷还有个兄弟,我们家的祠堂好像叫威武堂还是威风堂,老家听说在广东省梅州那里,爷爷很小就去了南京……”穆柳才听到这里就有些头大,看来她们的谈话才刚刚开始,肚子却抵抗般咕咕叫,只好悄悄起身,拿了桌上放的糕点,小口地吃了起来。
“年后,我准备让闺女陪着我去趟梅州,我听几个退休的同事说,这里能帮忙寻祖,我就先过来问问,怕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从哪开始找。”
“阿姨,别着急,先喝点茶,我跟朋友打听一下。你这100多年前的事应该很容易找,我们梅州也有书友,听说上个月他们才帮一个马拉西亚的华裔,找到了祖籍,找回了祠堂,那找的可是300年前的事。”筱悠起身为大家张罗着茶,又拿了一盘过年的糕点请大家吃。有事做的感觉真好,昨日的阴霾也从她脸上消失殆尽。
穆柳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一大屋子人,闹哄哄的快乐,有些难以理解: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在寻祖认宗?就算找到祖籍、入了祖谱又能怎样?人类的亲情关系,不过是叶公好龙,你以为你很需要那些情感,可当你费尽千辛万苦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你才知道还是自己呆着更舒服。什么血浓于水,什么认祖归宗,只不过是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就像宋清,就算她哭得再伤心,如果时光倒流,她依旧不可能回来陪秦子阳的,始终都会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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