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新闻的文士也看着,右史清咳了一声,道:“未有王制之前,杀人者不死……,此乃楚人先制。”
右史终于吐出了熊荆要的那句话,可他特意在前面加了一个‘未有王制之前’。哪怕是这样,人群也是一种耸动恐惧,如果杀人者不死,岂不是人皆杀人。
“臣不解。敢问史卿,杀人者不死,难道任其逍遥?”李荀大声相问,左尹蒙正禽也想说话,可没有机会。
“非也。十世之仇犹可报,死者后人可为其祖报仇,十世不止。”右史一开口就陷了进去,不得不站在熊荆的立场上辩论。“杀人者亦偿被杀者四头羊或一头牛。”
“敬告大王,此乃蛮夷之俗,非三代之俗。”蒙正禽终于转过身揖告。“若以此俗,势必强者凌弱,国将不国。”
“楚国本蛮夷之国,自当行蛮夷之俗。”熊荆嗤之以鼻,“天下本弱肉强食,当今天下难道就不是天下?”
“大王,行此俗必失民之心,大战在即,不可也!”蒙正禽不再理论什么蛮夷,他知道大王一心想做蛮夷,还非蛮夷不可,只能以民心相谏。
“哦。你原来知道大战在即啊?”熊荆笑。“大战在即,又怎可杀我誉士?!誉士本该死在战场,为何死在刑场?不佞看不到什么民心,不佞只看士心。不佞深知:去年若没有这些誉士列在军阵之前,拼死挡住秦人,还有什么民?你们已论为秦人的隶臣官奴,劳作到死!
先君庄王始,楚国学习中国,衣服华美了、诗赋文雅了,礼节繁重了,可原先的血性也化为乌有了。试问,若中国之制强于我楚国,为何天下诸国灭于楚晋、周室亡于暴秦?
为何?!告诉不佞?”
听闻大王之言,誉士一阵激动,一些人涕泪满面,可没有人说话,包括蒙正禽。后世常以为东周之世,楚国灭国最多,其实相比于晋国,楚国灭国尚少。楚晋都是灭国大户,晋第一,楚第二。晋楚其实都是蛮夷,只不过晋文公重耳继齐桓公之霸业,开始尊王攘夷。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熊荆接着道,他身后的史官和大楚新闻的文士挥笔速记,不敢漏掉一个字。“天下几百年战乱,如今只剩七国。七国能立于今,皆因其强,而非因礼。
陈县乃我楚国治下,我楚国先俗便是杀人者不死,然被杀者可复仇十世,官府绝不阻拦。然若十世也无法复仇,那只能说明你是弱者,既然是弱者,就要对强者伏顺,就不要以为自己是人,你只是奴!奴怎可与人相提并论?
强者杀人,非不偿也,以先俗,杀人者当偿被杀者牛一头或羊四只。若有滥杀者,必犯众怒,其他强者可怒而杀之。尚若本党本乡本县无强者皆为奴仆,那你们逆来顺受便是,你等命该如此,又有何怨?”
“大王谬也!”一个清朗的声音,这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蓝衫士人,身后还跟着几名弟子。“鄙人曾闻,去岁秦人屠沂邑,大王悲,曰:寡人受民之奉,却不保其民,故而断发自罪,闻此者皆曰大王仁。今日大王却言,‘尚若本党本乡本县无强者皆为奴仆,那尔等逆来顺受便是,尔等命该如此,又有何怨?’,敢问大王,何异如此?”
“沂邑战死者众,不佞救之不及,使其为秦人屠戮,不佞之罪。”熊荆策马走了几步,这才说话。“然,不佞治下,有敢战不畏死之士,如军中誉士;亦有怯战畏死之徒,如十世亦无法复亲仇之奴。前者,我受其奉必保其人,后者……”
有些话说得太明了不好,熊荆于是不语,但语言中已经不把后者当人看待。蓝衫士人当然明白这层意思,故而问道:“敢问大王,若后者不奉大王,可乎?”
“哈哈,”熊荆突然笑了起来,他‘呛’的一声抽出自己的短剑,凌然道:“若彼等不畏死,大可以不奉本王、不纳田租、不缴军赋,可他们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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