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净师兄，你……”我瞥了眼天上灼灼烈日，想着方才在饭堂时还见过他，怎么一转眼又来到塔林了。

    却听他微微叹了一声，勉强笑道：“寺内事务繁忙,我也很少有时间到这里来了。先前吃饭时看到了师傅生前最喜欢的蒜蓉面汤，所以就盛了一碗送过来。沈师弟，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没回答，只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慧净师兄淡淡笑道：“你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这和你没关系，就算观音帖并没有任何损耗，以师傅当时的伤势……”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下，一时摇了摇头，又问我：“沈师弟，你到这里来，是想见普空师伯？”

    我点了点头，无奈而苦涩地笑了一声。

    慧净看着我，叹息说道：“忽然听到普空师伯死讯，连我也颇为怅惘，师弟与师伯相处多日，感情自然是比我更深厚许多，难过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缘起而聚，缘灭而散，世间分分合合本就是常态，也不必单为哪一次而神伤，师弟要看开才是。”

    我对他道：“师兄，我可不是佛门中人。”

    慧净师兄却坦然说道：“呵……人是未来佛，红尘也处处尽是佛乡，师弟不在佛门中，难道也不在这尘世中吗？眼下风雨飘摇，师弟千万莫要乱了方寸才好啊。”

    看来我真的是太过于沉落了，连慧净师兄都能轻易看出，并来安慰我，我释然笑了声，对他说道：“我知道，你也别太小看我。”

    慧净师兄也淡淡笑着，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只是一介凡人，怎么敢小看梦魂师？既然这样，那我先出去了。”

    他说完合十双手对我行了佛礼，走出两步之后，又忽然回身对我说道：“师弟应该还未用餐吧？若是不想去饭堂，我放在香台上的那碗面汤，你自可食用，无需太多忌讳。师傅他老人家总告诫我们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其实那碗汤，我也是准备等到晚饭的时候再来喝掉的，我想……如果就这样把它浪费在那里，师傅肯定会责备我的。”

    “师兄，这只是梦，只是……梦而已……”我忍不住对他说道。

    慧净师兄面上露出一丝怔然，随即说道：“我知道，我现在……已经知道这是梦了，但是对现在的我而言，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么？其实梦境现实，又何必区分得那么清楚？梦境中的我也是我，梦境中的经历也是经历，即使醒来后我会忘记这一切，或许醒来后一切都将成为幻影，但这些事我的确经历了，那都是构成我人生的一部分。”他在这儿打住，面露疑惑，像是在沉思，又想是在感悟，然后双手合十，继续郑重说道：“所有经历过的，都是我人生的修行。”

    他说完就要离开了，我深吸一口气，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回到现实之后，我一定会去南普陀寺的，去告诉你这里发生的一切！”

    慧净师兄并没回头看我，而是略一停顿，然后继续缓缓前行，有淡然平静的声音在他停顿时候传来，却随着他的脚步一同飘远，缓缓消散——

    “如果那时师父仍然健在，我再请你喝茶。”

    明明普智大师死的时候我也并没有多少感觉，明明在慧明追着我骂的时候，我也没多少内疚，可是现在，我却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也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寂静塔林忽然变得冷清许多，有风轻微刮过，竹叶哨声伴着松枝簌簌的声音响起，还有密林山野间婉转的鸟鸣。地上的树叶打着飘儿想要扬起，却又因为风的停驻而无奈坠落，各种声音传响过后，又是漫长的沉寂。

    我发现自己是站在了一片阴影里，那巍峨石塔不知是哪位大师的长眠地，竟能遮蔽这样灼热的湛湛天光，我看到塔的背阴处有细小的昆虫酣眠，甚至在中段的塔沿上，有两只麻雀慵懒地梳理着羽毛。

    我缓缓叹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