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赎回自己的罪,上尉同志,”他匆忙重复了一句,“我这就去”
他的话被扩音器里传出的暗哑的很响的话音淹没了。这是一个非俄罗斯人在声嘶力竭地发表劝降演说的声音,它是从外面、冒烟的废墟上空的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在浓厚的空气里,它传得很远,此时就连所有的阵地和掩蔽室里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德军指挥部建议你们停止毫无意义的抵抗。阵地己被包围,红军已被击溃,勇敢的德国军队正在向列宁格勒市发起冲锋。你们的抵抗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给你们一个钟头的考虑时间。假如你们拒绝投降,那就必将被全部消灭,而阵地也将被夷为平地。”
暗哑的声音重复了两遍,每次都抑扬顿挫地、清晰地吐着每一个字。阵地里所有的人都屏息静听这个声音,当它停下来后,大家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扩音器里又传来了计时器有节奏的滴答声。
“去弄水,”上尉对那个几乎还是个孩子的年轻士兵说,这个士兵始终默默地站在上尉身边,并以毒恶的眼神看着安德拉斯多夫,“只是要当心,萨沙。”
“我会当心的。”
“请允许我去,”安德拉斯多夫恳求说,“请允许我去,上尉同志。我一定把水弄来。需要多少就弄多少。”
“你的任务是夺回剧院大楼,”上尉冷冰冰的对他说,“从种种迹象来看,过一个小时德国人就要开始炮轰:您必须在炮轰期间冲到剧院去,不借任何代价击退那里的德国人。不惜任何代价”
上尉一字一板他说完最末一句话以后就走了,对他不清不楚的毫无用处的保证听也不听。安德拉斯多夫负疚地叹了口气,遂环顾了一下四周:在阵地的堑壕里,索尔尼列夫和受了点轻伤的那个高大的新兵坐角落里。
安德拉斯多夫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他姓什么:因纽特列格。
“把我们的人都找来。”他说,感到两膝瘫软无力而坐了下来。
索尔尼列夫和因纽特列格在阵地里又找到了几个人。他们集中在一个壕室里,悄声地交谈着。阵地深处的某个地方依然有婴儿的微弱的哭声,这种委屈的哭声对安德拉斯多夫来说比任何刑罚都可怕。
他呆呆地坐在地板上,闷闷不乐地想道,自己干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背叛了同志们。他不为自己寻求辩护,不可怜自己:他力图搞清楚,这事为什么会发生。
“不、我不是现在才怕死,”他想,“这在昨天的进攻中就表现出来了。进攻开始后我张惶失措,放弃了指挥权。我想的是将来对人讲述什么。不是想怎样去战斗,而是想自己将来对人讲述什么”
两个带轻机枪的正规军士兵走近了:“我们得到命令,掩护你们。”
安德拉斯多夫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个正规军士兵在摆弄机枪,检查弹盘,而他苦恼地想道,带着这几个士兵,怎么也无法把德国人从阵地里击退,但他不想去请求援助。
“最好是我死了,”他喃喃自语,“最好是我死了。”
他们连的伤亡率是所有部队当中最高的,现在只剩下了这几个人。
不知为什么,他竭力回避“被打死”这个词儿,而是说“我死了”。仿佛他希望死于伤风似的。
“手榴弹嘛,我们总共只有两颗,”因纽特列格说,对谁也没看一眼。
“会送来的,”一个正规军士兵说,“不会扔下你们不管:都是自己的伙伴嘛。”
后来又来了约莫十五个人。一个带炮兵标记的红褐色头发的上士报告说,这些人是派来增援的。因为德国人在这一地段的猛烈进攻,正规军伤亡也很大,所以上级暂且要他们和惩戒营幸存下来的人一起作战。安德拉斯多夫同上士一起把新来的士兵们分配到各个阵地跟前。
一切准备就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