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闻舟摸出了烟盒, 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最后一根烟已经给了卢国盛,他手里只剩下一个干瘪的空盒。
他坐在这众人瞩目的审讯室里, 过热的暖气烤着后背, 他却仿佛置身于荒郊野外的乱葬岗中,亲手挖出了一口腐烂的旧棺材。
触目惊心,几乎要长出一口气才能?坐稳。
骆闻舟端起茶杯, 把里面?的凉水一饮而尽。
“你说你们自己烧了罗浮宫,”骆闻舟清了清嗓子?, 咬字很重地?说, “还推到了一个警察头上?那个警察叫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十多?年?了吧……十四、快十五年?了。”卢国盛伸出一根手指搔了搔额头,轻轻一撇嘴,“你问?我?警察叫什么?我?哪知道?”
骆闻舟缓缓地?把那空烟盒捏成了一团,在手心里来回揉了几次, 然后他偏头看了一眼监控的摄像头, 仿佛隔着那小小的仪器与一众目瞪口呆的旁听者们对视了一眼,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有些吊儿郎当的坐姿, 缓缓推开了那“棺材”腐烂的盖。
“十四年?前, 市局里有个刑警, 名叫顾钊, 是327案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一直对没?能?抓住你这件事耿耿于怀。有一天他无意中得知, 一起聚众斗殴的事件现场找到了一枚与数据库中你的指纹相符的印记,他开始循着线索搜查, 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罗浮宫’上。”
监控室里一片哗然,有人脱口问?:“什么情况,老?陆, 有这事吗?”
“等等,顾钊……我?记得这个人当年?不是……”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知道的?”
陆有良一言不发,整个人好似一座敦实的石像。
骆闻舟:“可是追查到这一步,后来却不了了之,顾钊死于罗浮宫大火,涉嫌故意杀人、勒索、收受贿赂,所谓‘通缉犯的指纹’也只是他勒索的工具,系子?虚乌有,这件事被当成一桩巨大的丑闻掩盖了起来,直到今天。”
卢国盛回忆片刻,点头表示同意:“差不多?吧,大概就是这意思。”
“所以你们确实曾经用‘罗浮宫’当过据点,顾钊蒙受了不白之冤。”骆
闻舟说,“你们怎么操做的?”
卢国盛颇为玩味地?把“不白之冤”念叨了两遍,冲他一耸肩:“骆队,我?只是个小人物,你问?我?,我?问?谁去?当年?要是没?有这个警察当挡箭牌,我?们都得玩完,我?还担惊受怕呢。”
肖海洋在监控室占了一个小小的墙角,好似被一盆滚烫的白漆当头浇下,心里是一片烫坏了知觉的空白。
周遭的人、声音乃至于整个世界,都跟着滚成了一锅粥,半晌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正?被费渡狠狠地?扣在墙角。
费渡一手按住他的肩,一手捂住他的嘴,眉目间好像染着一层冷冷的霜。
肖海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觉得那眼珠像两片漠然的玻璃,随意反射出微光,照见?他自己狼狈而扭曲的面?容。
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想不起来自己是该喜该怒,好似神智短暂地?跳了闸,只是一阵茫然。
火烧火燎的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费渡才松开牵制着他的手,监控室里灯光晦暗,所有人都被卢国盛那句话震住了,恨不能?给他那张嘴加个快进,没?人留意到这小小的角落中足以把人淹没?溺毙的悲与恨。
十多?年?来,绷在肖海洋脑子?里的那根弦毫无预兆地?断了,汹涌的记忆与痛楚呼啸而来,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要大口喘息、想要大哭大闹一场。
可是还不行。
时机不对,场合不对,什么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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