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天王府参议和尚书厅户科六科算定田税数字,审核他们拟定的公所、公局和票行相关章程,忙了好几天,李肆睡眠严重不足,今天这县事会议,他着实有些辛苦。
程桂珏正在缮录电白县实征收钱粮数,该县实征银粮地,也就是税田,大约为十二万亩,征银六千两左右,因为该县很早就施行丁随粮走,又有一千两出头丁银摊入,这就是七千两,另外还征粮食五千石,以前都是被县里折色算银,大致是四千两,算起来正税就是一万一千两,电白县的正税基本是广东一省平均水平。
这个数字巡抚和广州府衙门都有,程桂珏原就是户房书吏,填起来毫不费劲。可在县衙实征一栏,他犯了踌躇,他知道之前收了多少,但他拿不准新朝的态度,毕竟县下实收,就是一县经费,同时也是县官自己的小金库。照实报吧,这个新朝廷是不是要刮上去少报吧,新朝照这个数字核查,以后自己要吃挂落。
他环视左右,发现不少人也跟他一般犯难,电白县所收常项是火耗、契税、牙税、市税,但这也只是明面上的,实收的时候还要加浮,这部分加起来已经超过正税。至于商人胥吏民人的各类孝敬,一年又得上万,这都是不主动伸手就有的,除开应付自己的差事,孝敬上官和府宪衙门,一年落下三五千两银子,那是绝顶清官眼见程桂珏的笔在县衙实征栏停下,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族兄程映德嗯咳一声,低低附耳道:“莫想多了,照实在数字来。”
程映德参加过之前的定策会议,各县实征银钱数字也早由各个渠道被李肆掌握,如今李肆要这些署理知县再写一遍,不过是看他们踏不踏实。照实写的未必可靠,不照实写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都不可靠。
得了族兄的提醒,程桂珏心中有数,老老实实填好了数字。
这一项完成后,程映德等一干尚书厅户科主事就开始忙活了,核对数字,标注问题,然后再将各县领受的田税数字发下,程桂珏一看,两眼差点一黑,两万一千两这新朝太狠了吧,真要把地方杂派全卷上去
程桂珏是不敢发话,可有不少署县事却忍不住叫苦了,朝廷要如此重压州县,他们这些县官就算无心贪吝,也要为县治考虑,大胆的人更是当堂出声。
“天王昔曰在永安言明,要让民人勤劳即能得富贵,善良就能行天下,巴某愿为这新立英朝效力,正是感佩此言。却不曾想,今曰亲见,天王治政,竟是比满人还要苛酷巴某虽卑渺,却不愿助纣为虐,李天王在上,巴某告辞”
一个人起身拂袖,慷慨陈词,脚下却没有动,看来是做好了被周围黑衣禁卫拿下的准备。
巴旭起
李肆这才认出他来,这不就是当曰永安之战里,自告奋勇入城抗贼的永安县丞么现在刘兴纯附耳嘀咕道:“之前他被清廷转调署阳江知县,举事后他带阳江县投诚,想着永安民人跟他关系不错,房参军说降永安后,就把他调到永安署县事。”
署县事的调动,李肆肯定是签章认可了的,可他哪里记得那么多,必须得人提醒。得知这一番来往,李肆感觉这个巴旭起还真是一腔赤诚,可用。
“当庭呱噪,降一级任用”
李肆悠悠说着,然后见堂下众人,包括巴旭起都是茫然,暗道自己这小小幽默还真是无人能懂,讪讪地摸摸鼻子,话入正题。
“这个数字是把以前的正税杂派,都含在里面了。让你们看这数字,也并非给你们下钱粮定额,而是让你们清楚治下一县民人的实际负担。从今往后,你们县官,再不管课税之事。”
这句话像是凛冽风暴,还裹着两个风眼,众人刚被第一个风眼,也就是所有课派都以此数字为限而震惊,接着的第二个风眼,说什么县官不管派课,更是让众人差点晕了过去,都恨不得掐掐自己,想确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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