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我坐在兰室,手里翻着书,心里却惦记着昨晚发生的稀奇事。
能被我冠上“稀奇”二字,的确不容易。
两年前,我被允许下山,参与夜猎和除祟,一年前,我开始协同除祟夜猎,以积累经验,锤炼实战力。两年的光景,我有时跟着大哥,有时跟着叔父,更多时跟着众师兄弟,算是走遍姑苏、兰陵,熟悉世情。
叔父在我甫下山时,还为我能否抵御山外尘世的俗物而担忧。起初每次外出,莫不对大哥和师兄弟们耳提面命,千叮万嘱。大哥面色倒是如常,但能看出,他总是暗中观察我,似是看我有无目瞪口呆、乐不思蜀、魂不附体的神色。后来,他们俩便放心了。
师兄弟们就傻多了,他们曾乐此不疲、绞尽脑汁的试探于我,想看我怒火中烧、矛盾徘徊、恍然大悟的模样。
结果自然是让他们大失所望!
我虽久在山中,少经世故,但并非痴傻颟顸。自小饱览的书籍和夜猎记录让我得以不出门,就体察世间百态。那些文字、插图或繁或简,都将世事、风俗、民情、人心刻画的入木三分。可谓出世前,胸中已存山外世界之轮廓及人性共性之主干,剩下的千奇百怪,不过是枝枝叶叶罢了。
至于人心那点计较,多年留心观察下来,还真逃不过圣贤之批判、史书之载录。
可叹~大多数人苦学多年,日日修炼,仍不能做到见微知著、由表及里、看透事物的本质。
在叔父为我的道德修养欣慰,大哥对我品性才能放心,众师兄弟试探失败后,大家都认识到:姑苏蓝家的含光君的确表里如一,皎若寒月。而我,亦自认修炼到可独当一面、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境界。
认知是用来打破的,自负总要受苦的。古人诚不欺也!
而所谓的“稀奇”事,就是我一败涂地的故事。
我换本书继续翻,10余年的人生里首次感到不太甘心。
虽然家规不允许背后论人短长,虽然自问见识过不少人情是非。但我依然忍不住要叹:一个人,怎么能,脸皮厚成这样~
众家子弟上山听学,正赶上我为冲破琴修第五重:“弦杀术”闭关。他们上山前,我已安排好听学的住宿、课业等事宜,因的师傅嘱咐,加上想到各家教养方式不同,蓝家家规严格。为听学顺利,我在上山路上增加两处家训石,还把最重要的课业安排在兰室,让他们每日上课必经规训堂和清议堂,睹戒碑、执行家法的戒板、戒鞭,之后才放心闭关修习。
不料,就在我结束闭关,按排班表夜值时,竟然看见一抹白衣黑影,轻飘飘窜过外墙。
若不是才出关,境界提升,目力极佳、心智澄明,我差点认为眼前出现了幻觉。若听觉亦无恙,钟声已敲过亥正。
蓝家家训规定,亥时入睡,夜归者卯时末方可入院。
我皱眉,规则往往都有根由,如这作息时间,有人认为严苛,实则却是最利于身体和修炼的。世人痛恨约束,却不想规则出自前人探索,一味抵触,亦为不智。
不过,此人虽愚昧,身法倒是轻巧。
我纵身仅两次飞跃,便拦在他身前。
“留步。”
他看样子吓了一跳,恍过神来又是一笑,边笑边打量我。
惊,我懂,必是没想到还有人能截住他。笑,我转念便已明白,应是想缓和气氛、求我通融。而打量我,应是观察我有无通融圆和之相。
哼,张狂~愚昧。
“蓝氏家训,不到卯时不得入院。脚……放回去。”我神色不变,断绝他侥幸之心。
他一腿已跨过屋脊,低头望望腿,盯着我看看,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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