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时头脑先着地,而摧毁了额头上的天门,他便在星塃城里疯疯傻傻地过了十年。直到妖皇风梧因情生恨,给陌上尘的坐骑服用了毒境,他才掉落下星塃城,孤身来到了陆地上。
“咕噜,咕噜咕噜……”
“孩子,海水是不能喝的。”
“我渴。”陌上尘咧嘴笑道。
“渴也不能喝,你妈没有教过你么?”
陌上尘浑然不顾,依旧埋头喝了两口海水,只觉咸得很,越喝越渴,他有点想不明白,他斜斜望着天空。海滨的渔民扛起渔网,摇头叹道:“原来,他是个傻子。”
这傻孩子以盛名之副往繁华的内陆走去。原本崭新的镶玉裘衣在借宿时被村姑偷了去,只换给了他一件粗麻衣,他也浑然不知,乱糟糟穿在身上,又继续跟着商旅往下个地方走去。虽是破衣褴褛,蓬头垢面,沿途他总是笑,别人给他残羹冷炙他是咧嘴笑,别人恶言驱赶或殴打,他依旧是笑。一路走来,他成了世人排遣心情的笑料,也是因为他人畜无害的傻笑,而不至遭受戕害。他这样的人,他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何必担上杀人的罪名。
但是这傻孩子命硬,竟穿过整个东域,黑黝黝站在了圣疃山下。远远看去,像块砚台,骄傲而发光。
圣疃山麓已被幻星皇朝营建为帝都两百年,其间繁华缛丽世所罕有,碧瓦飞甍、云楼雾殿此起彼伏,比起昔日帝都星塃城也是不遑多让,反可衬出其落寞之态。
至云沧渡口,遇一船夫,故意刁难陌上尘。
“你给我卖唱,我就渡你过圣疃湖。”
陌上尘不置可否,后听闻帝都朱门酒肉多,便答应要在船头向行客们卖唱。众人嘲笑不止,傻小子满脸沉静,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则技惊四座。凡是皇州上整理成册的诗词歌赋,经书传奇,随便拎出一段,他都能一字不差给利落地背诵出来。
“他居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众人愕然。陌上尘只是嘿嘿地笑着,拿起硬馒头埋首就啃。
时维九月,凉风习习,璃川驾云舟恰好经过,领略了陌上尘的别样风采,顿觉自己所寻之人是他无疑,便将行囊中的馒头都扔给了他。
“裴沧楉啊裴沧楉,你辛苦百年,怎么就弄了个傻子来到人间了呢。造化真是奇妙啊。”璃川暗自喟叹。
“日后他能执掌玄傲剑,守护诸天吗?”璃川心生疑窦。面对隔壁船那高人端详的目光,陌上尘全然不知,趴在船板上,连洒落的馒头渣子都舔干净了。
众人释怀地笑着:原来他还是个傻子。一个只会死记硬背的傻子,仍改变不了他的本质。
人最大的可悲是,整个时代对他的轻视。
在圣疃山下登陆,璃川便想去把那孩子领回来,没成想船夫不肯,拿出了护犊子的气势:“他是我的儿子,我凭什么把他给你?”
璃川沉下脸来:“那你之前还任由别人嘲弄他?”
“他傻他活该,但我就是不能把他给你!”
璃川无奈,便从袖中掏出了两锭金子,商榷道:“那我用金子把他买下来。”
船夫见钱眼开,立马陪着笑脸道:“好说好说。”便探出手勾去了璃川掌上的两锭黄金,转身就走。陌上尘稀里糊涂就此跟了璃川,两人遂离开圣疃,跋涉数千里去追上星塃城:那座被白骨背在身上的飞天巨城。
泛舟于圣疃湖上,有浮光掠影,渔歌杳杳,有烟花蔽空,响彻云霄,陌上尘着洁净的衣裳,赤脚拨弄着湖水,畅快之至。
璃川蹲下身来,凝声问道:“孩子,你来自哪里啊?”
“我也不清楚,只记得那座巨城是飞在空中的。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阳光。”
“你遍体鳞伤结满了血痂,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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