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雨渐渐停了,荣发恢复如初,康信仁定下上路的日子,临行留了十两银子给路纶,郦君玉也留了张方子。
这日到了宜宾,宜宾是长江重镇,来往商旅极多,康信仁一行也打算从这里登船,顺江而下。因天色已晚,先投宿于客店,待明天一早再寻相熟的船。
康家的伙计皆是往来惯了的,横竖没事,留下两个人,其余的就要上街瞧瞧去。郦君玉陪着康信仁闲话,不多时,众人回来,康信仁顺口问可有什么新闻,一个伙计笑道:“新闻没有,旧闻倒是有一件。我们刚才在城门口看见贴的一张榜,写的朝廷通缉要犯,员外再猜不到通缉的是谁,竟是之前云南总督的公子皇甫少华。咱们在昆明的时候,听说皇甫敬兵败投降,家里人都被解拿进京,想不到皇甫少华竟给逃了。我看那榜给雨淋的又黄又破,贴出来没有一个月也有二十天,亏咱们闷头赶路,一点也不知道。”
听说皇甫少华外逃,郦君玉和荣发对视一眼,脸上不变色,心里俱是一惊。
“这皇甫少华看来也有些本事,逃了这么多天还没被捉拿归案,不知道他是得了风声提前逃走,还是官兵上门时硬生生闯将出来的。我这些年常跑云南,听人说起皇甫总督,都说他为官清廉,勤政爱民,我很不信他会投降朝鲜。君玉,你在昆明住得久,可见过皇甫总督?”康信仁顺口问。
“皇甫总督乃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我不过一介布衣,况且每日闭门家中,实在没机会见过他。不过在他治下,云南这几年日子与之前相比确是富足许多,当地土人这些年也再闹叛乱了。”郦君玉不动声色道。
“新换的这个总督也不知道怎么样。”要是治理不好,捐税沉重,民怨沸腾,或者干脆路上不太平,康家的生意少不得也要受影响。
“员外还叫他皇甫总督呢,我们也是刚才才听说的,皇甫敬投降了朝鲜以后,带兵把辽东兵打的大败,大家都说他什么兵败被俘全是做样子,其实是早就跟朝鲜串通好了,不然怎么一下子就败了,这时候回过头来就怎么打怎么赢。亏咱们还都以为他是好人。”一个国字脸的伙计忍不住愤愤道。
“咱们斗升小民知道什么。不过他这一降他家里的人可就惨了。”最先说话的那个伙计道。
“那有什么,老婆可以再娶,儿子也能再生,命才是自己的。”另有一个人油腔滑调地道。
少坐一会,郦君玉推说要读书,带了荣发回到房中,荣发忍不住道:“公子,这么说姑爷他……”
郦君玉急忙掩了他嘴,小声道:“噤声!此处人多眼杂,千万当心不要漏了行藏。”
荣发给郦君玉捂着嘴,只好点点头,以示明白。
郦君玉松了手,自言自语道:“他能逃出生天自是不幸中的大幸,说不定还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伙计说的什么皇甫敬投敌叛国,郦君玉一个字也不相信。你以为投敌是容易的?不是提前交涉好的,对方能随随便便相信你?万一是诈降怎么办。皇甫敬离开云南才多久,连跟乌必凯接上头的时间都不够。
坐在灯下,郦君玉心里可谓是百感交集。他和皇甫少华没见过面,谈不上有什么情愫,但毕竟曾经许配皇甫少华,要说心里只把他做寻常人看待,肯定也不是实话。眼下不知皇甫少华身在何处,风餐露宿,浪迹天涯想必是免不了的。
东躲西藏只能保住性命,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如果坐等别人给他家昭雪冤屈,呵呵,能不能等到看见不一定了。除非他改名换姓干出一番事业,在朝廷有了立足之地,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找到合适的机会,否则贸然去鸣冤叫屈,只不过是自投罗网而已。这些天官府尚未把他拿住,可见皇甫少华心里自有打算,倘若自己两榜皆中,有了官身,到时候或许还能助他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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