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唯我独尊的脾气,肯定要跑出来大吵大闹。”皇帝哂然一笑,这才站起身来。习文练武,身材健壮的他立时显得比太后高了大半个头,很满意这种视觉效果的他竟是突然伸出手来,就这么把鬓发苍苍的母亲抱进了怀里。
如此突如其来的动作,顿时惊得太后几乎整个人都僵住了,本能地伸手想要挣脱。奈何她就算当年曾经习武,如今上了年纪不过平日稍微活动一下,怎比得上皇帝没事就喜欢在演武场消磨时光因此见挣脱不开,她就恼火地低喝道“放开,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母子本天性,怕什么人看见”皇帝非但没松开,反而把下巴搁在了太后的肩膀上,发觉太后那肩膀僵硬得似乎都不会动了,他这才轻声说道,“从前父皇刚刚不在的时候,我半夜三更都会惊醒,是母后亲自搬到乾清宫来和我一同起居,那时候我要有你才能睡得着。”
太后本已经到了嘴边的严厉训斥,顿时化成了一声叹息。她和睿宗皇帝多年无子,因此也曾经劝雄心勃勃的丈夫纳妾蓄婢开枝散叶,但睿宗皇帝也就只纳了德妃,却还是她在情势最危险的时候才首先怀孕,德妃的儿子庐王,还是睿宗皇帝从藩王登基为帝后才出生的。
后来,睿宗皇帝是骤然暴疾,从上到下,多少人都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也包括素来依恋父母的长子。皇帝登基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她搬入乾清宫,一来是为了太后垂帘训政更加方便,二来却也是为了看护好自己唯一的儿子,丈夫睿宗皇帝嘉许为千里驹的继任者。
足足良久,她才打起精神训道“都多大的人了,让你那两个儿子看到了,你这个当父亲的丢不丢脸”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皇帝终于松开了手,随即后退两步,见太后不自然地慌忙整理鬓发和衣襟,一如当年训政时,务必仪容一丝不乱一样。他用这样平淡的口吻对刚刚那突兀的举动做出了解释,却绕过太后下了两级台阶,继而就转身正对太后深深一揖。
“母后多年含辛茹苦抚养,多年不畏艰难硬扛,多年替朕收拾残局,多年替朕承揽责任,儿臣欠母后很多,如今即将册封太子之际,却是要先谢母后。”
“三郎是还小,从前也有人说他性格畏怯,懦弱不前,但如今仔细看来,却只觉得他温厚而不失锐意,谦逊却又很有担当。最重要的是,他纵使不喜欢他那两个哥哥,却也会善待他们,更不要说和他一块长大的四郎了。”
“如果朕身体好,可以再言传身教,带他十年八年;如果朕身体不好”
“住口”太后直接喝止了皇帝,见人终于直起腰来,她就恼火地叫道,“你正春秋鼎盛,更何况是马背上演武场上打熬出来的筋骨,哪会身体不好我之前听到消息时就在想,定了三郎也没什么不好,他还年少,等你知天命时,他也不过刚刚娶妻。”
“而在此期间,正好能让那些天底下最好的老师好好教导他。”
“母后和朕想到一块去了。”皇帝顿时嘿然,但随即就轻描淡写地说,“但并不需要天下最好的老师,朕只需要最合适的老师。想当初大郎和二郎何尝没有请过名师,可皇后宁可为了儿子折辱先生,这样怎么教得好儿子更何况,那些口口声声仁义礼智信的老师”
“他们教会了那两个坏小子仁义礼智信吗没有因为仁义礼智信并不应该由师长来教,而是应该为人父母者言传身教朕失于管教两个年长的儿子,但至少从小就教了三郎和四郎是非,所以,对于东宫师,朕最大的要求,便是包容,博学。”
“太祖皇帝就说过,儒家那一套君君臣臣,被历朝历代那么多天子全都照着自己的心意改来改去,用来治理天下自然再方便不过,但是,守成有余,开创不足这天下很大,并不止北边已经败亡的敌人,若是固步自封,而不是锐意进取,那外敌就会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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