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走进屋中时,山鬼正在暗戳戳的缝补着衣物,按理说以她的身份,衣服破了就扔,便是再贵重也该交由下人去补,奈何这次情况特殊,是那件从十年前的韩国带回的裙衫,自腰间而起被撕裂的痕迹令山鬼心疼了好久,如今也不舍得假于他人手。
“阿黎……”韩非唤道,过于轻的语气有种别样的沉重。
“干嘛?!”山鬼语气有点冲,她已经被这看起来端庄简洁,实际上繁琐无度的缝补方式弄得头秃。
“田言已从金先生那里取得了当年‘罗网’的暗杀名单……”韩非看向窗外,“我还没看,因为我想,这个谜题,要由你自己解开。”
“……”闻言,山鬼两指捏着的铜针猛地偏离了位置,险些戳进了指尖,她面无表情的抬首,许久后方道,“交由我吧。”
韩非顿了一下,从袖中掏出竹简,放置在了桌上。
山鬼没有起身,而是用雾气控制着竹简翻开……
法家——吴起、商鞅
纵横家——公孙衍
医家——扁鹊
墨家——孟胜
农家——田光
胜七曾有言:目标被成功击杀的情况下,卷宗上的名字一定会被划掉。
而这些名字,大多都是曾叱咤风云过的一代宗师,可也有例外,比如因涉及政治变动而被抹杀的无辜者……山鬼眸光向下移动,那最后一片竹简,赫然刻着一个无名小卒:‘医家——夏玉房’。
雾气因主人的失态而消散,竹简随之掉落,铜针这一次也是真的刺入了指尖,而往日怕疼怕的不得了的山鬼,此时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宛如那根本不是她的手指。
一直关注这边的韩非见此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把针拔出,只见粒粒殷红,犹如泣血泪珠。
“你敢吸进去我就把你脑子插进水池里……”在韩非慌不择路,将要把手指递进口中的那一刻,山鬼如此说道。
“……”韩非僵住了,他向山鬼投来一个眼泪汪汪的可怜神色。
山鬼的态度却没有丝毫软化,她将手指从韩非手中抽出,从手旁边抽出一张丝帕,漠然的覆上了指尖。
“我假设你听过阿房宫……”山鬼看着被自己血迹腐蚀的丝帕,气劲涌出,隐晦的将其震碎,“那便该明白我的失态。”
韩非闻言,俯身从地面捡起竹简,眸眼也是一瞬阴沉,“阿房宫、夏玉房……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并不难以理解。”
“所以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山鬼抬眸,似乎恢复了冷静,“但这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不论是于公亦或于私。”
韩非一怔,看着得知这个消息却只是情绪失控了片刻便一切如常的女子,她的神色冷清至极,无疑出乎他的预料。
山鬼垂眸,眼底雾气笼罩。
名字名字,寡言少语,目下无尘如晓梦也要再三提醒的名字,此时此刻终于找回,可山鬼知道,也仅限于此了。
犹如林深时见鹿,徘徊不定多年终于可以走出迷雾,望见的,却是万眼洞不穿的悬崖峭壁。
怎么会是夏玉房呢?可……也该是夏玉房。
数十年前的赵国,繁华一角下医女与质子相互扶持着长大,情愫暗生,互许终生,可到底敌不过一句世事弄人。
如今,大抵已是‘天人两隔’。
那么就赌吧,赌嬴政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赌赵高瞒下了‘夏玉房’真正的死因,赌这位随着年纪增长而越发刚愎自用,喜好猜疑的帝王根本忍受不了任何的欺瞒。
即便是这个世界的背景是江湖风云下的王朝更迭,可她相信,这也没有办法抹杀这位塑造了千秋霸业的帝王的光辉。
所以此番她唯一不敢赌的,赌那份年少时的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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