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辅喝了口茶,没有回应。
刘放的脸色灰暗下去。
梅胜泽想了想,道:“《荀子》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为水,浩浩汤汤。社稷为舟,宽广无涯。水平则舟正,则天下太平。”
赵辅眼角动了下,但依旧没太大兴致。他露出笑容,敷衍道:“国之栋梁。”
梅胜泽狂喜难收。
两人都说完,只剩下唐慎。唐慎道:“回圣上的话,古人曾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子有一些话想说,却不敢说。”
赵辅淡然地扫了唐慎一样,一副明君模样,笑道:“但说无妨。”
唐慎微微躬身,姿态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却令屋中一片寂静:“古人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对他人要求太严苛,则没有同道好友,正如同,要是太清澈,就不会有鱼。然而小子一直在想……这世上,哪有什么透彻至清的水!”
季公公一惊,手指拿捏着拂尘,弄不清楚这时候是该骂唐慎一句大不敬,还是直接让人将他捉下。但他看着赵辅明灭不定的神色,默默噤了声。合着圣上想如何便如何,他何必插这个手!
一片压死人的寂静中,唐慎的腰弯得更低了些,他接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以水为鉴,当磨砺自身,以至清之水为大任。如若真是至清的水,清水与清水交融,便如同‘至察’互相监督,又何来‘无徒’之说。小子不懂,难道说,不是至清之水?”
说完这话,唐慎的腰已经弯到与地面平齐。
他恭恭敬敬地问着,仿佛真的是一个不谙世事、一心求学的学子。
梅胜泽和刘放都不敢出声,太监们也不敢妄动。
良久,赵辅笑道:“稚子之言。”
刘放脸上一喜,梅胜泽担忧地看向唐慎。只有唐慎仍旧恭敬地行礼,仿若没听到皇帝对自己的斥责。
赵辅将茶盏轻轻放在桌案上,发出咔哒一声。这一声响起,屋中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震颤一下。
赵辅:“回宫。”
季公公高声喊道:“回宫。”
龙涎香中,赵辅与三个太监离开了崇圣祠。
等到他们离开,梅胜泽急忙走到唐慎身边,道:“景则,你怎的说这种话。君子如水,你怎可说世上无真正清澈之水,也无真正的君子!幸好圣上没有怪罪,看在你年龄小的份上,只说你是稚子之言。否则要是惹来杀身之祸,可怎么才好!”
唐慎僵硬地抬起上身,他看着梅胜泽焦急的模样,笑道:“没事。”
梅胜泽:“唉,你啊!”
三人一起离开崇圣祠。
唐慎嘴上说没事,其实梅胜泽不知道,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回到国子监,林祭酒将三人喊了去,问他们面圣时都说了什么。三人一一道来。听到唐慎的回答,林祭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忽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古怪地说了句:“焉知非福。”
回到讲堂,唐慎摸了把后背的汗。他拿起书,听讲习开始上课,思绪却慢慢飘到了一个时辰前的崇圣祠中。
天子临雍,这已经是唐慎这一生最大的机遇之一。
而且,他竟然可以面圣!
唐慎今年不过十五岁,他再如何天资聪颖,旷世奇才,距离穿到这个时代也才三年,而明年,也就是第四年他就要参加春闱会试了。他一旦过了会试,考上进士,随即就要参加殿试。古往今来,从未有同进士出身的官员位列三品大官,只有进士,才能当大官。
想要进三省六部,想要大权在握,至少得是三甲提名!
若无三甲,便要看靠山后台。
王子丰年仅二十五,便是当朝户部尚书,一来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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