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信她是王后呢,瞧瞧,连他敬持的老者都对她恭恭敬敬了。
老人几分疾言厉色,隐有斥意地对男人道:“怀瑜,还不谢恩么?”
唤怀瑜的这才从廊上下来,单膝跪了下来,眉宇间依旧有些骄傲清冷的模样,语气冷冰冰道:“臣无欲无求,若王后不计前嫌,臣愿为先生请个恩典。”
瑾时无意为难,便问:“你想替老先生请个什么样的恩典?”
怀瑜拱拳,目光炬炽:“请王后为先生治好伤病,先生自入冬患了伤寒便久不见好,一半是因年岁渐长本就难愈,另一半是苦于无良医,若王后肯传御医前来相看,想必先生的病不多时便能痊愈。”
瑾时很痛快地应道:“无妨,举手之劳,这是老先生的恩典,本宫还可赏你个恩典,只准为你自己。”
怀瑜本无心求赏,可瞧她那架势像是非要他想出什么不可,眼下便有些犯难,连头皮都紧了一二分。
要个什么样的赏赐呢……他的眼睛落在她湿了一半的鞋头上,履端嵌着的明珠硕如巨菽,在泛黄的灯光下犹自生辉。
“请王后赐臣鞋上的明珠。”他抱拳说道。
瑾时低头去望自己又湿又脏的鞋,邋遢得不成样子,只有上面那颗东海来的大珍珠蒙了尘依旧还入得眼。
她转头便对晴芜道:“去拿把剪子来。”
晴芜也不甚心疼,不过是两粒鞋上的珍珠,含章殿什么样的宝贝没有,心里还笑那个唤怀瑜的如此眼拙,这样天大的机会,竟只要了两颗区区珠子。
晴芜问清凉殿的宫人拿来了剪刀,剪了瑾时鞋上的珍珠,奉到怀瑜面前。
瑾时问他:“你吹的曲子是南地的《吹水谣》,听你口音好似也有些南地的口音,你是从天元来的么?”
怀瑜回道:“臣乃鄞州梅墟人氏,入宫无多时,是先生将臣纳入麾下,学习宫乐,侍奉君主。”
鄞州梅墟……那是天元富饶的一块邦土,瑾时眯长了眸子。
“鄞州我不曾去过,但我知道那里有我天元圣山,历朝帝王封禅皆在琅琊峰。”
瑾时见老先生一直侍候在风雪里,不大忍心,便对他道:“老先生入内殿去罢,外头风大,本宫传御医来清凉殿为你相看。”
“王后厚德,老朽无以……”
眼见他又要拜下来,瑾时赶紧去扶:“欸,怀瑜,你将你先生扶进去。”
怀瑜愣了愣,眼睛木木盯着瑾时,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垂下头去扶老先生。
怀瑜,她唤他的名字,原来是这种自然而然的语气,像是唤着熟悉多时的老友,无甚男女之别,很坦然,也很有底气。
他们爷两个进了内殿去,瑾时依旧提着灯笼在院子里流连,宫人来喊她去喝炙汤,她才重新回到前殿去。
前殿的熏笼烧得暖和,瑾时摘了手套,卸去披风,又脱了鞋子放在上面烤。好在鞋子湿了,里面的袜子没有湿,一碗热滚滚的肉汤下肚,整个人熨帖极了。
想着这肉汤还要分后殿的老人家,饶是一点也未尽兴,瑾时也压下腹里的馋虫,只饮了一小碗,便说自己饱了。
抬着她的轿辇停在雪里,顶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宫人们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抬起步辇,瑾时裹着大毛披风,一个哈欠上来,又有些犯困了。
轿辇一步一颠,颠得瑾时眼皮沉沉,将困未困。
这空寂的夜色里,茫茫王宫,殿宇连绵,一个身影飞跃上屋檐,坐在琉璃瓦片上,眸如鹰隼,遥遥目送雪里缓缓移动着的辇队。
瑾时阖了眼,昏昏沉沉,耳边恍恍惚惚好像又传来南地缥缈的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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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睡了好大半的光景,等下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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